文｜諮商心理師翁宇津

在我的實務工作中，接觸過許多案例，他們以「自我傷害」的行為來表達內心的痛苦，這往往會令周圍的人感到困惑與不安。記得在多年前，一位學生用自己的血畫了一條金魚，血液乾涸後呈現的暗紅，我仍然記憶深刻。每當有人問我：「為什麼他要割腕？」，我總會想起那條金魚，那是一種雖然沉默卻渴望被理解的呼救。

自傷並非是「想結束生命」 而是抒發自身「難以言喻的痛苦」

很多人誤以為「自傷」就是想結束生命，但其實並非如此，更多時候，自傷的行為是一種當自己痛苦難以言語時，對這個世界的回應。雖然自傷行為可能增加自殺風險，但它更常是一種情緒調節 (emotional regulation) 的方式。當孩子的情緒超出了負荷，無法用言語表達內心情緒時，選擇用傷痕來具象化、可控化這種感受。雖然自傷的確可能造成生命危險，但更多時候，它象徵的是一種「難受、不知如何好好活著」的心境。

曾有案主告訴我：「看著血流出來，就像氣球洩壓一樣，有了出口。」對他們而言，自傷是一種讓自己重新感覺「我還活著」的方式，是試圖從麻木中喚回自己的努力。有時，自傷是一種證明自己存在的行為，尤其是在青少年時期，身心劇烈變動，對身體感知特別敏銳。他們想藉由皮膚上的傷痕和痛感，找回混亂中的秩序。

自傷是一種「適應不良」(maladaptive)的應對機制，長期下來會對身心造成負面影響。但從孩子的角度來看，在當下，這可能是他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。在一般常人眼中這些難以理解的行為，對他們而言，是對人生的吶喊與求救訊號。

家長該怎麼做？第一步，是確認安全

如果你發現身邊的孩子有自傷行為，一定會感到震驚、焦慮，家長或家人甚至會感到內疚、憤怒，這些都是正常的反應。但請記得，對這些孩子來說，理解和陪伴才是最重要的。建議家長可以做的是：

一、檢查傷口，理解背後的訊號：

家長不需迴避，也不要恐慌，先確認孩子的安全。進而確認孩子使用的工具、傷口深淺與位置，這些資訊都透露著他們的情緒強度和衝動程度。如果傷口反覆出現在特定部位，代表可能已形成習慣；如果轉移到更隱密的地方，則表示他們的情緒更高漲、壓力更大。請協助孩子止血、消毒傷口，並告訴他們：「我知道你可能無法控制自己，但你的身體值得被好好照顧。」

二、觀察自傷的時間與模式：

請家長留意自傷行為發生的人、事、時、地、物。有些孩子在深夜獨處時自傷，有些則是在上課期間或廁所裡。這些都顯示了他們情緒容易緊繃的時機，藉此觀察，可以幫助我們移除孩子周邊的危險物品，並留意他們心理狀態的變化。

三、特別留意「第一次自傷」：

第一次的自傷經驗非常關鍵，它會影響孩子是否繼續使用這種方式來應對困境，例如有些孩子是因為跟風，有些則會先從刺青或穿孔開始。如果大人用責備或冷漠來回應，孩子可能會因為羞恥、恐懼而隱藏，甚至讓情況更糟。相反地，如果我們能穩住情緒，給予關注和理解，孩子就會知道：「原來我可以被幫助，而不是只能自己承受。」

四、先問「發生什麼事」，而不是「為什麼」：

當我們問「你為什麼要這樣做？」時，自傷者常會語塞，因為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。建議家長試著改問：「最近發生了什麼事？很煩嗎？說不出來也沒關係。」這樣的提問能打開對話，讓孩子有機會整理內心的混亂，進而建立安全感。

猶如杯底金魚求生 乘載痛楚、允許掙扎、尋求協助

在與青少年的晤談中，我們常聽到他們形容自傷後的感受：「像是整個人被掏空」、「像是掉進深海裡」。這是一種難以向外解釋的空無感，就像那條在杯底無聲求生的金魚一樣。

這些孩子並非只是想吸引注意力，而是正用他們僅存的方式，說出「好痛苦，我快撐不下去了！」如果我們能聽懂這種沉默的語言，不急著修復、不責怪，也不恐懼，選擇去穩穩地接住他們，那麼我們就可能成為孩子在泥沼中掙扎時，那道讓他看見出口的微光。更重要的是，鼓勵他們尋求專業的協助，這能幫助他們學習以更健康的方式面對與處理自我情緒。

「心理諮商」能夠協助家長、孩子一同處理自傷問題，而專業的心理師可以幫助孩子：

1.探索自傷行為背後的深層原因。

2.學習更健康的情緒調整策略。

3.建立自我價值感和自信心。

4.改善孩子生活與學校的適應狀況。

自傷行為是一個警訊，它提醒我們孩子正處於極大的痛苦之中，家長需要以更多的耐心、愛心和專業知識，陪伴孩子走過這段艱難的旅程。

家長別忘了要照顧好自己，當您身心俱疲時，可以與其他家長、朋友或專業人士分享您的感受，尋求支持與鼓勵，建議您也可尋求診所的心理師提供個別諮商、親職諮詢等安排協助。